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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、說第十九:第四日?大囍日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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伶蕪在馬背上振袖甩刀,仿佛一團騰騰燃燒的火霞;制式規整的一對短刀豪飲過燦烈的天光,——猝地掠起兩道驚惶的驚電來!

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,最前面的輕騎根本來不及反應,伶蕪縱馬從他們身邊一掠而逝,輕騎僵硬地楞在了原地,既而脖頸緩緩豁開了一線殷紅,像是女孩在彩箋尺素上圈下的一道宛轉的眉批——

唰!

殷紅的飛血在伶蕪身後交錯著飆射,與女孩迎風怒張的裙裳不分彼此。這下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,八尺長/槍抖著紅纓穗向伶蕪挑去,女孩縱身從馬背上騰躍而起,一腳踏在長/槍槍桿之上,使槍的漢子一時挑不起氣力,槍尖被迫壓進了地面——伶蕪順著纖細的槍桿搶步而上,掌心的短刀飛旋出無匹的炫光,一氣割開了對方的喉嚨!

“看!”伶蕪揚聲厲喝,振刀甩血,刀鋒遙遙一指客棧前悍將的屍首,刃尖上猶自冒著人血騰騰的熱氣,“悍將已死,爾等還不速速投降?!”

鐵靴霍霍之聲隨即響起,大街小巷裏藏匿著的民兵列陣而出,白發蒼蒼的老人弓背拄拐,顫巍巍地戳在陣前:

“現下繳械者,家人不究,牢獄減半……”

一談到官家,常人心裏便浮出一個大腹便便的狗官,大肆搜刮民脂民膏,與匪寇同流合汙,不管百姓是死是活。

老人長嘆了一口氣:

到底誰不貪生怕死呢?

鎮上主事的,不過是被官家指派的老書生,不過是比別人多讀了幾卷書、多認得幾個人、多活了幾些年月。大家都是牽兒帶女地紮根在煙羅,哪家的墻院能擋得住武功高強的悍將欺家滅口的報覆呢?

他求過上面的老爺,不敢管;他求過路過的鏢師,不敢管;他求過天地鬼神,可是悍將照樣橫行鄉裏,把煙羅鎮的兒女踩在腳下碾磨。

到底是多貪的官,才忍得了這等做派?

——可是人世究竟不比戲文,誰能奈何得了悍將?

……最後居然是客棧年輕的老板娘站了出來,一人一刀一騎,紅袖仿佛春風榴火,單刀似是白虹貫日,當場洞穿了悍將喉嚨。

“人,總是要站起來活一次的。煙羅鎮上所有長了骨頭的男人,都在這裏了。”

老人咳嗽了一聲,他年紀實在是大,拔高的腔調淒涼又嘶啞:

“你們要麽投降,要麽來試試,誰先見著閻王爺!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!!”

“我當是誰呢,一個女人、一個老儒生帶著一群軟蛋,哈哈哈哈哈哈!”

“你也不想想,你們有這個本事,還至於在我悍將腳下伏低做小這麽多年?”

伶蕪瞳孔驟然縮成了震駭的一點:

……怎麽可能?

剛剛悍將俯身撈她上馬,她分明已經一刀洞穿了男人的喉嚨,就算悍將有通天的本事,也絕無活命的可能!

颯!

突來的人影仿佛北地卷地的狂風,一瞬就迫近了伶蕪跟前!悍將生得倒是方正粗獷,面上兩道猙獰的刀疤,飛掠出張狂的英俊。

這一切發生得太快、太突然、太叫人措手不及,伶蕪只來得及睜大了眼睛,臉頰就被悍將低頭親了一口:

“火燒似的美人,嘗起來倒是沒這麽燙嘴。”

唰!

伶蕪大怒地推出一刀,悍將手指猝地夾住了囂狂的冷鐵:“張伶蕪,還記得是誰教你的刀?”

伶蕪渾身汗毛直豎,女孩體量纖細,速度倒是不落於下風。她迅速抽身後退,短刀在手腕上轉了明晃晃地一圈,又被女孩猝然反握住——

她明白了,悍將這學的是王侯貴族的伎倆:令自己的死士打扮成自己的模樣,就是為了試出她上馬時藏在紅袖裏的殺招!

不能慌,不能慌,她對自己說,雖然她和悍將武力懸殊,但是未嘗沒有一戰的可能……

伶蕪臉色陡地一白。

她到底只是個客棧的老板娘,沒有深入敵圍作戰的本事。女孩神思都在突如其來的悍將身上,忘記了自己是被匪寇團團包圍在中央——

——長刀從後向前貫越了她的身體,偷襲得手的匪徒得意洋洋地拔出刀來:

“大當家的,我得手了!”

伶蕪不受控制地向下摔去,女孩臉上還是茫然的煞白,她恍惚地望向悍將,悍將低頭看著她,眼神居然也是驚駭的。

伶蕪報覆性地扯開唇角,女孩笑起來有兩個小巧的梨渦,如今像是被血染紅的梨花:

你看,你還是得不到我。

青筋爬上了悍將的手背,男人扭頭怒喝:

“請秦老過來!把她帶下去,吊住她的命!”

他反手拔出背後的鬼頭刀,振臂一甩,修長刀身上鑲嵌著的金環被靈息所激,震出一道仿佛雷鳴的巨響,揮刀便砍了偷襲伶蕪的匪徒。

“張伶蕪,你看好了!”

“我要在你面前,殺光煙羅鎮上的所有人,用你弟弟的頭骨來裝飾我的大殿!”

清越的劍嘯猶如長虹貫越穹隆,白衣少年一縱淩風而下,驚如月光脫穎,暴若雷殛奪命,勢同辟天洪荒!

天降的劍客身周濺開冷鐵與熱血的狂浪,仿佛臨世的惡鬼在戰場上旋舞出火龍般的焰影流芒。破軍劍本來就是一敵萬軍的劍法,聞戰自匪寇陣尾洶洶殺來,如入無人之境,如雷如電如龍的劍光一路飆射至悍將近前:

“你敢?!”

“……”悍將瞇了瞇眼睛,“聞家小鬼?”

——鏘!

列禦寇與鬼頭刀兇狠地撕咬出一目爆濺的火粒,猛風自冷鐵相擊處陡然生發,激起蕩開的沖擊浪掀開了周遭一幹人等,刮起的塵沙竄出沖天的霧黃。飛沙走石間地面次第皸裂開來,刀光劍影中央的兩道身影驟撞疾閃,聞戰與悍將眼裏盡是刀劍斑駁的厲光。

“哦,”悍將扯開嘴角,他開始興奮起來了,聞戰驟然覺得劍上的壓力多了幾重,“——有點本事?”

幹!

鬼頭刀驟然劃開一道粲然的新月,勾起漫目的金線流彩,惝恍間仿佛有無數飛旋的新月在刀刃軌跡上潑灑盛開。聞戰避開了刀刃卻避不開刀風,少年腰側撕出的血跡仿佛破碎的紅綢,聞戰大大方方地順著這刀摔飛了出去,列禦寇在淩空遽然刮卷出一道淒厲的半弧,震出龍吟虎嘯般的巨響,無匹的劍勢再次迫面殺來!

破軍劍第十正天罡!

滴……答。

潑灑在地的血跡仿佛寥寥數行的絕筆,艷烈得仿佛下一瞬就要燒起來。

聞戰和悍將拉開了五步左右的距離,第一次交手雙方都見了紅,各自都問對方身手暗暗心驚。

聞戰憋了一喉嚨的臟話:“……”

怎麽回事?

這土匪頭子居然可以化刀風為具象——這是高手的標志,比如他哥聞征,劍氣仿佛仇怨魂靈般的黑煙;比如薄燐……薄燐就算了,薄燐從來就沒動過真格,秦廣王也只是逼他開了個二段,世上還沒幾個人見過薄九刀的刀風。

悍將的刀風時而是纖麗的新月,時而是燦爍的星河,說明他的具象火候未到,但也足以吊打連具象的影子都沒見著的聞戰了。

聞戰倒是沒多怕,也沒什麽後悔——鼓勵伶蕪反抗的是他,游說百姓反抗的也是他,策馬連夜奔去最近的軍隊駐地、拿聞家令牌要求出兵、回來險些趕不上跟悍將動手的也是他。

他敢拔這柄劍,那麽就不怕死。

“年紀輕輕,為不相幹的人玩命,有什麽意思?”悍將居然起了些愛才的意思,“要不來我山頭做客?我與伶蕪的孩子,還能喊你一句叔叔。”

聞戰扯了扯嘴角,他現在氣血翻湧得厲害,大庭廣眾之下不方便公然哇哇吐血,只能委婉地淬了口血痰,表明了自己的態度:

爬。

悍將面色一冷:“不識好歹!”

悍將身上暴漲的煉炁激得聞戰汗毛倒豎,少年如臨大敵地調起了全身的靈息,接下來的一定是場難扛的硬戰!

只是……

……聞戰突然走了神,恍惚地想到:

他好像走得太匆忙,都沒來得及跟雲雀道別。

砰!

突如其來的嘯響打斷了二人的動作,聞戰和悍將俱是一驚,同時收手拉開了間距。

悍將不耐煩地挑起了眉毛:

這次又是誰?

塵煙緩緩散去,露出了從天而降的物件形貌。那是悍將的一桿斷旗,不知被誰從哪匹馬上拔了下來,遙遙地飛擲在了聞戰和悍將中央。

嘩!

地面這時才來得及皸裂開來,猙獰的裂痕以旗桿為中心向四方綻放開去,碎成一面駭然的蛛網!

聞戰:“……”

聞戰一翻白眼:

怎麽是她?

在場眾人都不由得靜了一靜,任憑孤零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。馬背上的來人一身凜凜的銀白鎧甲,額上系著赤紅色的抹額,發間墜著兩根火紅色的長翎,倒提的長/槍槍尖點地,在地上刮擦出一行明銳的火花。

女孩。——還不是中原女孩。

來人的長發仿佛熔金液銀,在耀眼的天光下呈出燦爍灼灼的淡金來。她的眉眼和膚色都比中原人要更深,濃密的金色睫羽下是艷藍色的眼睛,西域女孩天生的風情鎖在了皺緊的眉頭裏,顯出一派冰冷堅硬的嬌媚。

她眼風一掃聞戰,冷嗤了一聲:

“廢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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